山_2

我在偶然之间瞥见了草坪之上一块极其微小的地形起伏，便由此想到了山，我想象此时的我身形缩小数倍，要去爬那一座山呢。

山，对我来说是很亲切的，我是一个并不十分纯正的山里人，我的故乡确是在群山围绕的小山村中，并无那“山重水复疑无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”的景致。然而我并不全是生于斯，长于斯，学于斯，即便如此，它依然是我魂牵梦萦的处所，我不喜城市的喧嚣，我爱深沉的大山。

坦白说，纵使我早已闻五岳之名，也知晓黄山、庐山、雁荡山、太行山等诸多名山，但所憾之事是那样巍峨雄伟的山我并未爬过，亦并曾瞻仰过。假若凭着现今的科学技术，想在互联网上一睹它们的雄姿也是很容易的。但若未亲临其境，又怎会有“五岳归来不看山，黄山归来不看岳”、“横看成林侧成峰，远近高低各不同”体验呢？因此我内心潜藏着的想法便是：我要去看山！

去岁寒假，我一人来到长顺县城，为的是与我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小聚一番。也不知是谁的提议，然而我们达成一致：要去爬山。次日早饭过后，我们便兴致勃勃地来到一座高山脚下，大概这是长顺县城范围内最高的山了，但天公不作美，因下起了濛濛细雨，我们的兴致却丝毫未减，依旧是要去的。可随即便证明了我们的决定是多么的唐突。时值寒冬，又加之以细雨的辅佐，使得上山的石梯已结满了一层层的冰，脚踩上去很滑，石梯也很窄，一侧靠着山体，只长出一些枯黄的杂草；另一侧就是悬空的，跌落下去定不能安然无恙的。面对这样的处境，我想是两颗青年的冒险之心作祟，战胜了恐惧，我们依旧要上去！但也只能用手紧紧攥住一旁的杂草，一步一步向上爬而已了。此刻我正感受着何谓“如履薄冰”呢。行进间，我曾不慎滑倒两次，滑倒之瞬，只感心已悬空，怅然若失一般，这时我的运动天赋似得到体现，所幸我稳住了双脚，悬着的心才慢悠悠地回到本体。惊悸之余我们已到半山腰，山间弥漫着一团团白色的气，或从地面缓缓升起，或是漂浮于半空。朋友问我：“这些白色的气是如何形成的？”我亦不甚清楚，只得笼统答道：“这是雾罢。”那时的我竟也道不出这是怎样的气候现象呵。顷刻的流连之后我们又小心翼翼向上踱步而去了。终于抵到山巅，眼前之画面已震惊了我，莫不说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纵山小”的气魄，连众山都只是在一片片缭绕的浓雾中若隐若现，我已瞧不见远山了，我想此刻可用钟敬文先生的那句诗来描绘这情境了：料峭的寒风，挟着雨丝潇洒，更令我如蛰在冬之世界。多么美啊！我愈发兴奋了。山顶是一块块裸露着的石头，用“犬牙差互”来形容或许夸张，可它们却突兀而起，诚然，上面已结满了冰。而我依旧只是前行，不顾冷得冻僵的双手，跳跃着。朋友劝我：“你不要兴奋过度了！”我笑答：“这实在是太有趣了！”俄而，眼前又出现一座山头，我俩意外发现，这原是一条山脉，朋友自小就爬这座山，竟也没有发现，因此这意料之外的惊喜也令他开心起来。可见，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，或许你就会发现一个新的世界。我现在回想起来，下山的路无疑要艰辛许多，可我与朋友享受的确是那登顶之后的愉悦。

故乡的山是特别的。

还记得很小时候去上学，总要走一段逶迤泥泞的山路。每个大雪纷飞的冬天，姐姐都要背着我下山，手里携着一个烘笼，待上课之时置于脚下以取暖。多年过去，我已不记得在姐姐背上的感觉，但想来也是很温馨的呵！

故乡的山总是充满“野”味。进了山里，便有各种野果野菜供你采摘，吃得最多的便是随处可见的刺梨子，覆盆子，另有一些已叫不上名字的果。更有一种野菜，可谓良品，家乡人谓之蕨苔，以前上山，总要摘一些去吃的，可炒，可凉拌，那味儿我是极其喜欢的。可憾的事现在已不大能吃到了。山里的“野”可不止如此，我则不多加赘述。

我亦喜观望山路的两旁。以往每次坐汽车回家，跟着车在山间游骋，看两旁的景色不断更迭交替，这会儿你看到窗外是平坦的山路，下一刻也许你就惊讶的发现窗外的景致已大变，路的一侧已悬空，下面或是绿油油的梯田，抑或是幽深的峡谷，又或者是湍急的河流。行驶在这样的山间，你必须得全神贯注，减速慢行，否则那后果是可以预见的。我就曾目睹过事故现场。原来在思南县境内有一段极其险峻的山路，每次路过，总是很堵，从山上一直堵到山下，恰似一条匍匐在山间的巨龙。我也曾观察过这巨龙的一节节身体，这其中，有轿车，有货车，有面包车，我又有一次看到了一辆满载着一车猪的车，觉得好生有趣，认为这是另一番别致的风景。可如今，高速公路的开通致使以前的山路已鲜有人走。高速公路的确带来了便捷，也大大增大安全系数。但它太单调，没有什么起伏，那样的景色并不能满足我的，这对我来说是极其无聊的，我喜欢在山路中徘徊，追求刺激与美。我也听有人说：“宁愿去走一遭山路，也不愿走这高速公路了。”这话是很有道理的。面对一成不变的高速公路，技术娴熟的驾驶员反觉无聊，甚至于可以把他们催眠了的。所以到山间去走，他们是很愿意的。当然这肯定会降低安全系数，但我是愿意那样做的，这也许正是山的魅力所在吧。

我爱山，犹爱故乡的山，虽我未踏遍故乡的山，但愿有一日，我可成为一个完全的山里人。

正是：此生愿系一山翁，侣篁友松戴月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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